《神学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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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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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朋友久没联络,感觉也就淡了,但对希蒙妮不是。想到她,阵阵暖意涌进心头。

刚认识她时,她有个完整的家,至少外表是如此。但这完整的家不过是美丽的空壳,当前的太平无事不过是暴风雨即将来袭前的宁静。连我这跨着文化隔阂的外国人都感觉得出她家里正酝酿的高气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老公长年有忧郁症,尽管人是来了教会,但对上帝有说不出的不满;不过,上帝可不是他惟一的不满对象,他不满老板、不满同事、不满老婆、不满小孩。我总觉得,他心里真正不满的对象是他自己,但理不出内心纷乱的情绪,就把责任一股脑都推到其他人的身上。

他们有两个女儿,老大叛逆,老二贴心。老大是我见过最黑的女孩,不是皮肤黑。其实她美丽出众,五官和身材集欧裔父母优点于一身。但任何人只要瞧上她一眼,都看得出这孩子在死荫幽谷中苟延残喘。单是外表,她顶着一头染得像黑绸缎的黑发,两眼涂着厚厚一圈黑眼线,活像熊猫,十指擦着墨黑色蔻丹,鼻子下面两片擦着黑黝黝唇膏的唇瓣,身上总是一袭黑衣。

她来过一次学生团契,满脸写着不情愿,总是离其他孩子远远的。其实,这样子讲她有一些不公平,我猜想其他孩子可能被她吓得也离她远远的。凭良心说,她那双深得不见底、利刃般的眼神流露着说不出的诡谲阴森,要不是因为长她卅岁,又是她母亲的好朋友,我真想拔腿走人,脱离她的视线范围。然而,看着她落寞离群的身影,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份怜惜,忘了原本心底的不自在,开始开口为她祈祷。

头一桩事故

他们家头一个出事的就是老大。希蒙妮私下找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她支支吾吾磨蹭了好半天,才说出内心的隐忧:「老大刚向全家宣布她是同性恋,并说严格说起来,她是双性恋。」她慌张地又加上一句:「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我严肃地点点头,这种事绝对不能张扬。原来,老大在学校交了一群「酷儿」朋友,这些孩子在学校极活跃、受欢迎,为了被同学们接纳,这孩子在「酷儿」资讯洗脑下,成为「酷儿」的一份子。

现在加拿大高中社团中多有「酷儿」社团,但是他们不会摆明是「酷儿」,而是打着「提供彼此接纳、不歧视的交谊」为旗号。在这扭曲大环境的污染之下,希蒙妮作母亲的忧心如焚,可想而知。我答应要为她老大祈祷,并且回去找些帮助同性恋父母的资料给她。分手时,她怯生生地又抛了一句:「我妹妹自称是同性恋。」

我看着她忐忑不安的眼神,领悟到她临别吐出的这句话是她内心最大的隐忧,她担心自己女儿真会是同性恋,因为新闻媒体广传同性恋是遗传的。我定睛看着她,用肯定的口吻强调:「我读尽了有关同性恋的资讯和科学文章,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科学证明同性恋是遗传的。这个理论是研究者用不完整资料扭曲下的结论,再加上新闻媒体助兴造成的结果。」她点点头,但我并不确定这番话能不能说服她,除去她内心的忧虑。

接下来的日子,每主日敬拜时,她照常竭力高歌敬拜,但高歌中,感觉得出她不寻常的卖力。她的「高」歌,真是既「高」又「大」,不但曲调高得「离谱」,并且不是普通人可以唱得上去的高音,音量也大得惊人。教会里没人走过去,要她小声一点,或是请她照着旋律唱,因为大家都晓得这是她向上帝尽情敬拜的方式,只是没人晓得,她满脸泪水笑容、高歌敬拜背后的苦楚。她曾经不只一次告诉我,她心里愈是感到痛苦,就愈是向上帝高歌赞美,因为这是她惟一情感宣泄的出口。她一切寄望都在上帝的身上。

坏事连连

我们万万没想到,老大宣布是双性恋,不过是袭卷他们全家的头一道龙卷风。接下来,老大开始和朋友吸毒,在公共场所涂鸦被捉,离家出走,被告上法庭。坏事接二连三发生,我们祷告的心情愈来愈沉重。

这还不够瞧,希蒙妮的老公被解雇;日子一天天过去,久久找不到工作,并且身体和精神状况愈来愈差,连打零工也做不久。我们竭力为他代求,但每况愈下。我晓得他十分生上帝的气,最后连教会也不来了。

接下来,他们那年迈高龄的车子寿终正寝,就连希蒙妮也来不了我们的教会,因为她住的小镇离我们教会很远,既没有公车可坐,也没有弟兄姐妹住在附近可载她一程。加拿大地大,就有这个交通缺点。我只能在她搭人便车进城办事时,偶而见她一面,才能略知她的近况。她只能一个人在家里高唱赞美上帝吧!

话说回来,她的遭遇也真是离奇坎坷。一阵子之后,就连她的老公也离家出走,理由是受不了这个家。她告诉我这消息时,仍旧嘴角向上微翘,露着她那可人、深深的酒窝,没有半句抱怨,连眼神里也没有自怜。她就是淡淡地叙述着身边事情发生的始末。我呢?找不出贴切的话安慰她,只能把份份忧心化为声声祈祷。

黎明之光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但当黎明的第一束光照射下来,就划破地上黑暗的权势。希蒙妮的日子就是这样子。佳音陆续来临。

她老公开始找藉口回家干活,希蒙妮从未指责丈夫离家的不是,就是笑脸迎接他,谢谢他对家庭的服务。他先是每隔一天来,再来是天天来,最后就搬回来了。我想到圣经雅歌书里描述爱情的一句话「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等他自己情愿」。

接下来的好消息是,老大信了主,决心跟随上帝,在男友性命的威胁下,仍选择上帝,切断与男友之间的关系。在大家代祷后,希蒙妮找那男孩恳谈。那孩子愿意放手!

在希蒙妮最艰难的日子,我们有幸陪她走一程。外表看,我们是支持者,是同她坚持不懈的祷告战友;实质上,她是我们的激励者,她对生命的热情、对上帝执着的爱和信任,鼓舞我们与她并肩作战。她那份对上帝真诚的倚靠深深触动我们的心。

老实说,我真的很难想像她那段黑暗幽谷的日子是怎么走过来的,更难明白她怎样做到超越自怜,在上帝面前保持活泼的信心。没见过她哭诉,只看过她被上帝大爱触摸下淌流的泪水。她从不哭诉,因为她把所有内心的苦楚化为声声赞美的信靠。

突然想到二千多年前,哈巴谷先知说的一段话:「虽然无花果树不发旺,葡萄树不结果,橄榄树也不效力,田地不出粮食,圈中绝了羊,棚内也没有牛;然而,我要因耶和华欢欣,因救我的神喜乐。」(哈巴谷书三章17-18节)希蒙妮不就是活出先知描述的生命!

希蒙妮不见得明白道理深奥的神学理论;在世人眼中,她只是为人打扫清洁的清洁妇;不过,在上帝的眼中,她是心爱的女儿,也是一位生命战士。尽管因着交通的缘故,很少见到希蒙妮,但她在我的心里从来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