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狮子老师 2010.05.23
最近常下雨,早上明明就是大太阳的好天,洗了衣服晒在后院,兴致好还把棉被拖出来晒。但一出门,滴滴答答,视线模糊,抬头一看,又下雨了,小雨,不碍事。我把风衣帽子拉起来,唱起”Raindrops keep falling on my Head” (雨点不断打在我头上),我笑了,走在雨里,我看到妹妹童稚的脸,哼着歌,这首我们都爱的歌。
小时候爸爸出国读书,他都会寄包裹回家,每次收到都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围绕在妈妈身边,要她赶快打开包裹。打开的瞬间,我至今都还记得,好像变魔术般,从箱子里蹦出一堆礼物。或许年幼的记忆里随着岁月添加了色彩,但爸爸的包裹对我而言,一直是比什么都还不可思议。
妈妈像寻宝一样,从箱子里「变」出礼物,有给阿公阿嬷的冬天毛衣,有给妈妈的外套,有给叔叔姑姑的钢笔,当然,我已经等不及要知道爸爸给了我和妹妹什么。妈妈继续挖宝,只见她拿出一个很可爱的音乐盒,她轻巧地转动了几下,叮叮咚咚,清脆的乐声从那个黄色的音乐盒响起。已经记不起来什么都要和妹妹争的我,竟把那个音乐盒让给了妹妹。妹妹总爱抱着它睡觉,而我们就常在音乐盒的乐声中睡去。
后来我们大了,有几次的生日,不管是妹妹的还是我的,我们都会打电话到广播电台点这首歌给彼此。我和妹妹听的歌,从那首「雨点不断打在我头上」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分歧。每每她坐我的车,听我放的歌开始评论:「好吵。」「好快。」「好大声。」而等我坐上她的车,也对她听的音乐很有意见:「拜托,这A乐团不是和B乐团很像?」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我:「你喜欢的Norah Jones 和Rachel Yamagata的声音不是也很像?」
当然,我们也有一些共同喜爱的乐团,像ABBA,像披头四。妹妹生病住院时,我到医院陪她。一次有位音乐治疗师带把吉他去拜访她,她问妹妹想唱什么歌,妹妹点了披头四的Yesterday。在那病房里,我们都得戴口罩穿防菌衣,音乐治疗师也不例外,不过她没有戴手套,因为不方便弹吉他。治疗师开始了一个和弦,我依着妹妹看着歌词,唱了起来: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Suddenly
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
There's a shadow hanging over me
Oh, yesterday
Came suddenly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昨日,我所有的烦恼似乎已远去
而现在,烦恼好像依然在
哦,我愿意回到昨日
突然间,昨日的阴影笼罩在我身上
而我不再是以前的我
似乎转眼间我又回到了昨日
为何她必须离去
她并没有说原因
我不了解
我说错了什么
现在的我只渴望昨日
听着妹妹细嫩的歌声,我却一句也唱不出来,泪流满面。从来不知道这歌词是这么的贴切,对一个生病的人,也对一个健康的人。我们要不回昨日,但我们可以为明日更好的未来奋斗。我很庆幸戴着口罩,可遮盖我的眼泪和鼻涕。妹妹唱完后,又点了「奇异恩典」,我想就不要再装坚强了,干脆去洗手间大哭,让她们好好唱歌才是。但我没有,我靠着妹妹,听她唱歌。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我罪已得赦免,
前我失丧,今被寻回,瞎眼今得看见。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使我心得安慰,
出信之时,及蒙恩惠,真是何等宝贵。
许多危险,试炼,网罗,我心安然经过,
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导我归家。
将来禧年,圣徒欢聚,恩光爱谊千年,
喜乐讼赞,在父座前,深望那日快现。
她们唱完,最后一个和弦的回音缭绕在这个小小的病房。妹妹谢谢治疗师,治疗师说她会多练一些歌再回来。「记得吗? 妈妈常唱这首歌给我听呢。」妹妹说。我们坐在那,手握着手,看着窗外晚霞辉映,刚刚的歌声没有消失,我们静静地让刚才的音乐安慰着我们的心灵。
回想起来,那个八楼医院病房的记忆已是一年前的了。妹妹才寄了他们上个月去夏威夷游玩的照片来,她和妹夫站在海滩上,后面是太平洋艳丽的夕阳。每天都是不可多得的恩典,我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抬头看看,雨已停了。我把帽子拿下,深深吸进一口气,下过雨的空气里,有种重生的感觉,而天空万里无云。我边走边唱起了起来:
世界有你会更美好,没有人能像你,
神的眼中你是宝贝,在世上你就是唯一。
喔!你是如此如此如此特别,在上帝的眼中,没有人能取代你。
喔!你是如此如此如此特别,在上帝的眼中,没有人能取代你。
喔,是的,没有人能取代你,亲爱的妹妹。
(注:此篇为中国时报2008年十一月七号严选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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