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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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着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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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想,如果我们对天堂无止境的荣耀多认识一点,即使浅尝千万分之一,当会更看淡今生属世的追求;如果我们对站在基督审判台前的肃穆多体会一点,便会更认真的过每一天;如果我们对十架的爱有更深一点的感受,便会更加珍惜所得的救恩。许多伟大的布道家都不约而同的说过:「神把他对失丧灵魂的爱分了一小小部分,放在我心里,让我好像着了火,巴不得能为抢救灵魂的工作燃烧一生。」

我不是说天父的孩子们对上帝的事情,认知有这么差,我只是相信,以我们在地上有限的年日而言,我们还有无限的「进步空间」。对我来说:死后的审判、基督的十架、永恒的国度,都是小时候在主日学倒背如流的基本常识,然而感谢上帝的恩典,透过在非洲发生的一些事件,让我对这些真理有更多的体验。

在孤儿院已经完工,即将开始运作之时,有人建议我把占地四公亩的孤儿院用围墙围起来,一来是为了孩童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孤儿院开幕典礼在即,围起来,做个大门更有派头。

这么大的工程,当然是找有合作经验、帮我们建孤儿院的当地建商T先生。这位T先生是全国知名的富商,他虽然不识字,却在西非各国旅行做进出口贸易;他也是和我在同一间教会聚会的弟兄。

他六十几岁了,娶过四个老婆,每一次都在结婚生子后又移情别恋,赶走旧的,迎娶新的。他现任的太太是他大儿子的同学,小他二十来岁,是当地政要的女儿。T先生自从和她在一起后,名下的财产就越来越少。

我教会的一位老牧师多次劝他,甚至撤销他的会籍––在当地撤销会籍的做法,就是收回受洗证。为了这个受洗证,T弟兄曾经多次找牧师恳谈,他说,自己常常旅行,年纪又老迈(在该国,六十几岁就可以当老长者了),他常担心自己在外地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或是生病?他希望可以要回受洗证,好让他旅行时随身携带,这样如果遭遇不测,他可以凭受洗证随时召唤一个牧师来,帮他祷告。他说道,自己会在死前向上帝忏悔,然后安心地上天堂。老牧师问了他一个大家都会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忏悔?」他说:「我不能,因为我所有的财产都在太太名下了。」

我是在和T弟兄合作后,才渐渐知道这段故事,可是因为他帮我盖的几栋孤儿院的建筑品质还不错,所以建围墙自然也找上他了。麻烦的事情来了,他把工程包给自己的酒鬼儿子,他把所有的款项拿去,做了七千个用手一捏就碎的砖头。我想偷工减料的钱都拿去买酒了。

我向T先生抗议,没想到他不认帐,还说我之前几栋工程款没有缴清。我非常生气,和他理论了好几次,还找来鉴定砖头的专家来做个公断。在那里判定砖头有没有偷工减料的方法,就是把砖头拿离地一公尺放下,如果粉碎就是不及格,如果断成两半算是可接受。我们随机测了十七个,其中有十六个通通粉碎。

经过许多沟通,我想他是因儿子把水泥偷偷拿去卖了,没钱赔偿我,才硬扯出我积欠工程款的事情。这部分的工程款有白纸黑字的契约、有收据,甚至连他自己的工程师都看不过去了,说如果要上法庭,他可以帮我作证。

事情渐渐演变成T弟兄到警察局告我(当地民事诉讼可以先找警察,还有争议才上法庭),我成了第一个被警察传讯的外国人。我带着太太来到T弟兄家找他太太,我想T弟兄不识字,会无理取闹,不如把相关文件拿去给他太太看。

我用很低的姿态来到他家,先想好我也有需要道歉的部分,我牵着太太的手对她说:「我们为着上次发现偷工减料的事情,对您先生口气不好,感到很抱歉;因为我心里气愤,在孤儿院开幕典礼时没给你们邀请卡,你们是完成工程的人,我没邀请您是我不应该,我向您道歉。」接着说,因为那些砖头,我们把合作的关系弄坏了实在不值得,请您转告先生,那些砖头我们不要他赔了,请他也不要再无中生有。T弟兄的这位第四任太太的回答,差点让我惊讶得下巴掉下来,她说:「我和司法部长是老朋友,今天我们已经通过电话了,如果要上法庭,我们是一定赢的。」

原本觉得自己气度宽宏地去和解,不但压低姿态道歉,还主动释出不需赔偿的善意,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我们几乎是被赶出来的。原本应该赔偿我们损失的人,竟然反过来要告我们。

这件事情急转直下,T弟兄着魔似的向我发怒、是非完全颠倒,而且变得更加无法沟通,他的酒鬼儿子也扬言要对愿意出庭作证的工程师不利。本来应该偿还我们损失的人,变成向我们索赔的人。我的妈妈从台湾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位周牧师打电话来一直要询问我的情况,因为她感觉到上帝要她迫切地为我祷告,因为我面临很大的属灵争战。

这件事发生当时,我正好开始和非洲的弟兄们合力举办巡回的露天布道会,是我到非洲服务迈入第三年的后半年。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加上周牧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超自然地得到上帝的提醒,让我渐渐发现,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靠着把是非讲清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我和我太太每天只要一有空档,或是一醒来都迫切的祷告,我甚至在看病时,脑子里也在祈求。每一天,我们求神伸张正义,把是非扭转回来。

最后一次谈判,我们请来当地的牧师、T弟兄的工程师聚集在教会,我准备好工程蓝图、当年的合约、预算书、缴费收据等文件想要好好再解释一番。T弟兄不但依然坚持砖头没有问题,是孤儿院积欠他工程款,而且变本加厉说,是我把该缴给他的钱给私吞了。看看摊在桌上的文件,当时的我,除了愤怒和无奈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会议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走出教堂,骑上我的50cc小机车,走在坑坑洞洞的回家路上,机车摇摇欲坠,忽然之间我心想,我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我要忍受这样无端的侮辱?在那条漆黑一片没有路灯的小路上,耳边忽然响起一首诗歌的旋律,那是一首多年前曾让我好像触摸到天堂荣耀般的敬拜诗歌。很奇怪,在这西非小镇的路上,没有华丽的乐器伴奏,没有专业的合声,只有扑面而来的灰尘,还有在街上乱窜、一不留神就会撞到的家禽家畜。然而,同样的感觉临到我身上,我彷佛在天堂的荣耀围绕下骑车,听到耶稣对我说 :「孩子,当你离开地上见我面的时候,回顾这些事,你会很高兴在地上的日子,有机会为我的缘故受辱骂」。

回到房间,我跪在地上,想到关于永恒的事情,再次祷告,这一次我不是求神伸张正义,而冒出一句自己也有点惊讶的祷告词:「上帝啊,我愿意饶恕T弟兄对我所做的事,当我在天上的时候,让我看到T弟兄也在那里,求你让他有机会悔改,并且拯救他的家人。」当我的祷告改变,我发现我的教会,还有网路上许多收到我代祷信的人,也开始不约而同地迫切为T弟兄的全家得救祷告。

上帝的作法往往和我们想像的不一样。这样祷告之后没有多久,有一位台湾教会的姊妹在灵修时,感觉上帝要她解决这件事,她迅速地汇钱到非洲。在我还期待上帝让T弟兄回心转意、不要颠倒是非之时,她的钱已经寄到了。她要我把T弟兄索求的金额如数交给他,理由是我在非洲的时间有限,必须赶快完成上帝给我的使命,不要因为缠讼而耽误了时间,并且若被限制出境就更麻烦了。

我预备好一张支票,要把钱交给T弟兄,我请了当地牧师还有那位工程师做见证人。在把支票交给他的最后一刻,我依然不放弃,说了一些:「我们依然希望你悔改」的话,牧师为他的全家人祝福祷告,当时的气氛实在难以形容,我们好像用一堆烧着的炭火在烧一个坚固的黑暗堡垒,最后,他仍然收下了那张支票。

T弟兄拿到钱后两个礼拜,把其中一部份带到教会想要捐献,然而牧师告诉他:「上帝不需要你的钱,他要的是你这个人,你必须悔改,回到上帝面前。」可惜的是,据我所知,这位T弟兄从此再也没有回到教会。

回想这件事情,我还是搞不懂,我曾经向上帝抗议说:「上帝,我知道你的旨意是要人人悔改,不愿意一人沉沦,如果藉由这个事件,你所要做的,是给T弟兄一次悔改的机会,我可以明白;可是,动用了那么多人的祷告,花了那么多冤枉钱,和我好多个月来心里的煎熬,就为了他有机会悔改,这不是太不经济了吗?那笔钱,可以用来帮助多少孤儿啊?况且最后他并没有悔改!?」

这个疑问,在我听到了至今在非洲已经带领四千万灵魂归向耶稣的布道家布永康(Reinhard Bonnke)牧师的分享,才得到了解答,他说:「我们的神创造星河、美丽的大地和万物,他不需要动一根指头,甚至不需流一滴汗。我个人相信,他是在一眨眼之间、带着微笑就把整个银河陈列出来。然而,为了拯救失丧的灵魂,他却愿意流汗如血、忍受鞭打、刑罚、凌辱甚至被钉在十字架上,流干了每一滴血、付上了生命的代价。于是,我们明白每一个失丧的灵魂在神眼中的宝贵。」

神爱T弟兄就像神爱我们每个人一样,他殷切的希望他能够在还有气息的时候,和他重修被罪恶阻隔的关系,而且不计一切代价,这就是神国的经济学。我发现自己关切的和上帝关切的相差甚远,我要的是审判和为自己追讨公义;上帝要的,是能向审判夸胜的怜悯。

我感谢神让我去了非洲,更感谢神安插了这一段,让我知道神的爱远超过我想像的长阔高深。如果神认识、关心这位原本与我素不相干、一位西非小镇的T弟兄的生命光景,那么我可以想像,他同样也关心在阿富汗山上的村民、巴西街上吸毒的街童、拉萨布达拉宫里生来就做喇嘛的小孩、在印度世代做贱民的百姓、伦敦地铁的游民……太多太多,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挣扎、暗自的眼泪。我祷告说:神啊,把你对这些灵魂的爱分一小小份给我,把我脑子里关切事物的周波频率,往更接近你的频率校正,这样,或许我就可以继续被你使用、继续去向他们见证你的爱、去对他们说,保罗在提摩太前书一章15节说的话:「基督耶稣降世,为要拯救罪人,这话是可信的。」

本文与《校园杂志》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