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庄信德 2003.12.28
在这场21世纪初,绝对不对等的「美伊战争」中,赤裸裸地揭露出权力的颟顸与利益的纠葛。可悲的是,当人性中最深层的丑陋,遇上曲解现实的媒体化妆师时,一切可能的反省与解构,都面临失声的边缘。这其间最为恶劣的扭曲,要算是洒狗血的新闻处理现象。随着战事的开打,媒体亦步亦驱地如影随形,美其名是「客观」的战地新闻转播,但是所呈现出来的荒谬,正是一种「主观」的严重涉入。从美军一意孤行的「主观战争」开始,到电视台竞相比赛的「主观剪辑」,让原本是「新闻」的新闻,一跃成了「戏剧」的新闻。
戏剧导向的新闻,讲究的是剧情的铺陈和叙事的功力,而这个戏剧张力的呈现,则有赖镜头语言的运用。镜头语言掌握得愈巧妙、愈顺畅,则将观众的戏剧心理期望拉得愈紧凑,如此运作的结果,就是收视率的稳定甚或成长。在美伊战事的新闻处理中,我们就这样荒谬地窥见「暴力美学」的上演。在香港电影界当中,举凡暴力电影的分析,绝不可能绕过着名导演吴宇森对暴力的诠释。吴宇森暴力美学的电影功力,从周润发主演的港片「英雄本色」,到尼可拉斯凯吉主演的好莱坞「变脸」等影片,都不断地显露出吴宇森对于暴力美学化的执导功力。所谓的吴氏「暴力美学」,就是将极度的暴力实况,透过慢动作的运境技巧,配合上悠扬的古典音乐,呈现出截然不同于暴力实况的影像,藉此力求提升暴力的美学层面。敏锐的电影阅读者必然会质疑,这种镜头语言所构筑出来对实况扭曲的荒谬,但是有多少电视新闻的阅读者会质疑战况新闻即时转播的扭曲呢?
在暴力美学当道的战争新闻处理中,新闻的阅读者被电视台有意识地引导出对事件的戏剧性期待。在电视连续剧当中,对编剧而言,藉由一系列紧凑发展的事件,堆叠出观众对戏剧节目的持续关注力,而对观众来说,则不外是盼望那历经沧桑的好人,总能在几番艰辛之后战胜坏人。上述这种电视连续剧的盼望意识,不正恰巧应证在美伊战争的系列报导中?丑陋的战争动机,隐藏在战地记者艰辛的画面传送中,海珊图腾在美军坦克下呈现出邪恶的狰狞,好人与坏人的戏剧观点立刻浮现;在朝巴格达迈进的里程数报导中,逐渐预备新闻阅读者的胃口,满心期待迎接好莱坞式的故事大结局;而紧接在美伊战争的战场新闻之后,总是连续地探究全球经济面的反应状况,将战争尽快「胜利」的盼望,与经济尽快「复苏」的盼望纠结在一起。
到底什么才是这场战争中应当揭露的盼望?是美军的胜利?还是股市的复苏?在战争新闻所构筑的集体记忆中,我们不断被电视的战争新闻所曲扭着,他的荒谬之处,在于成功灌输距离美伊各数千公里的台湾,一个关于战争的「盼望」图像。当盼望不再是暴力的战争机器尽快停止,而是反战的抗议不要再闹时,盼望就失焦了;当盼望无法从残暴的战争血腥中痛定思痛,而沉溺在枪林弹雨的新式武器分析时,盼望就失焦了。让我们盼望那和平,不仅藉着坚定的反战意志临到全球各地,也藉着高度的省察,临到台湾海峡的周边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