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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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獵人解說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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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吹來的風流動、灌進,我們叫替風開路的人;凡經過的地方,讓風跟進追流,我們叫走風的人……」作家撒可努生動地記述他和獵人父親與山豬、飛鼠、黑熊、雲豹、水鹿等動物的相遇,用「走風的人」來形容獵人,萬萬沒有想到,上帝的恩典何其豐盛,祂讓我們巧遇一位獵人解說員。

算起來,我們的旅遊資歷已有二十年。從兩人交往,就常共騎一輛摩托車大街小巷,城市鄉村,山川海濱,台灣全島走透透。卻是到最近,才不經意發現請解說員的好處。

今年的八月中旬,到墾丁社頂公園玩。看見服務站斗大的廣告布幕寫著「四人即可成行!」羞澀的我們不敵親切的招呼,就想說試試也好。反正兩個小時,解說員全程只服務我們一家四口,平均一人一百多元,比上課還便宜。沒想到,出發前還分配每個人一個斗笠,一支登山杖,水壺裝滿冰水,在炎熱的大太陽下,我們一家人很幸福地在濃濃的關顧與齊全的裝備下出發。

在過去,我們的玩法就像軍隊急行軍,匆匆走到盡頭、再折回入口。一路上的山林花鳥,大都看不懂。只會說:「你看,天空有隻大鳥盤旋。」根本不知道那是老鷹,還是大冠鷲?「蜥蜴耶!」、「好大的蚱蜢喔!」但很可能那根本不是蜥蜴,也非蚱蜢。有了解說員之後,山林花鳥處處可圈可點、精彩萬分。



出發走沒幾公尺遠,解說員楊小姐隨手撥開林投葉的中肋凹溝中,我們便看到比中指還長的津田氏大頭竹節蟲躺在裡面,安穩舒適地棲息。又走沒幾步,路樹上一排看似平凡的左旋紋路蝸牛,是為赫赫有名的班卡拉蝸牛。光這兩種動物,就已經是全世界的特有種類,只有台灣這裡可以看到。楊小姐說曾經有人盜伐樹木運出去賣,被警方捉到,死不承認是從墾丁幹走的。結果班卡拉蝸牛,就是定罪鐵證。


兩個小時的解說,收穫滿滿,卻意猶未盡,因為有很多動物都在晚上活動。如津田氏大頭竹節蟲,白天睡大頭覺,晚上才到處爬行,啃噬葉片飽腹。至於,星星、螢火蟲,與園內的當家花旦—螢光小菇,三大卡司的聯台演出,那更是得等到夜晚才能得見。楊小姐察覺我們的遺憾,便報知有夜間解說員,邀我們再來,並不忘囑咐著:「想看螢光小菇,要挑選連續下雨三天之後的日子。」

終於盼到機會,我們又再度到了社頂。晚上七點,黑壓壓的公園只有我們一家人。打通服務站的電話,才知道夜間解說得事先預約。還好總幹事可憐我們,用人情臨時拜託找到解說員。

我們站在諾大的公園,滿天星星包圍著我們。姐弟倆驚訝地說:「星星怎麼這麼多,這麼大顆?」老公向他們解釋了什麼是都市光害,接著講如何從大熊座北斗七星去找北極星,還沒講完,一輛非常破爛的舊車,緩緩駛來。

車門打開,裡頭出來一位精壯堅實的老人。老人姓潘,他自稱學歷很低,不能指導我們什麼,就是分享受訓所得的知識,以及參雜自身的生活經驗。接著便打開後車廂背起沈重的強力手電筒,一臉嚴謹地向我們說,要緊跟隨他的腳步,因為夜間動物非常多,夜訪打擾它們,有其危險性。



果不其然,一模一樣的路線,白日只看到蝴蝶、蚱蜢、椿象類常見昆蟲,夜間則滿是罕見動物,精彩絕倫。人行道上、岩壁縫間,或飛、或爬、或跳的各樣昆蟲,要吃蟲子的青蛙,要吃青蛙的蛇,拳頭大的陸生寄居蟹,如小蛇般長三十幾公分的蚯蚓,手掌大的人面蜘蛛更是不客氣地當起路霸,在路中央結網。還有震耳欲聾的背景音樂,樹蛙、雨蛙、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蛙類大合唱,聲勢浩大,「登登、答答、呱呱」互相較勁打擂臺,氣氛鏹鏹滾、熱鬧極了。

潘先生解釋著,山林裡面,白日是以人行道較安全,草叢裡面危險。但是夜間剛好完全相反,人行道成了動物們的危險覓食狩獵區,草地反倒比較安全。兩個小孩看到四、五條青蛇與龜殼花,嚇得緊緊地揪著我們的手臂,一步一趨地往前。恰在此時,老人提及自己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原住民,曾是一名獵人。小孩便不再太過害怕,有獵人保護嘛!而我跟老公更是眼睛睜大、興致勃勃,想要從獵人身上挖掘到更多的精彩故事。

潘先生說,他們早年都是半年靠山、半年靠海討生活。靠山就是設陷阱捉豬、蛇、鹿、鼠等動物、採伐植物;靠海就是捉魚,也有捕撈虱目魚幼苗,再用扁擔挑到台南去賣。後來,漸漸地發現山裡、海裡的動植物越來越少了。當政府推動自然生態保育,他就覺得這個觀念很好,應該要支持,甚至他帶出行動,全人參與。

他對我那兩個孩子說,「不能覺得蛇不好,會咬我們,就把它殺死,這樣可能會讓蛙類變多,蟲類變少,失去生態平衡。」接著對我們表示,以前養殖技術很差,每戶人家都有養豬牛雞鴨,卻每隻都瘦巴巴。現在科技發達,集體養殖成千上萬,個個肥大。想要吃肉,不需要打獵,市場買就有。山林裡的原生物種,應該要予以保護,讓它們維持原有的食物鏈生態系。

他所提出的生態保育觀念,是比一般所知的,更進一步。過去常聽到的保育觀念是僅保護其中某類罕有物種,卻可能會因為過度保護,讓這類物種增多,而破壞整個生態結構。有幸遇到這樣一位獵人,來做我們的解說專員。他並不高抬自己原住民文化,硬要人們接受原住民就該狩獵的傳統,反倒納入現代生態保育的觀念,將傳統精神予以重整,賦予嶄新的眼光,這跟動漫畫《Hunter x Hunter》對「獵人」下的定義,不謀而合。


以往,「狩獵」兩個字所代表的,是追逐與殺戮的過程,而主導狩獵的「獵人」,更是血腥與殘暴的象徵,但《Hunter x Hunter》認為獵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護人類與大自然的秩序。真正一流的獵人,進行保護貴重的文化遺產與稀有動物,二流的獵人才從事狩獵或尋寶的工作。潘先生若是在《Hunter x Hunter》裡面,他鐵是排名一流的獵人。



原本,我們家的旅遊,都是靠自己經驗,自玩自的。有了這兩次經驗,我們體驗到有生態解說員的好處。實在是因為,每個動物、每株植物都因著有生態解說員而有了名字,有了故事,瞬間鮮活起來。就好似跳入C.S.Lewis的《納尼亞》童話故事裡,親眼看著獅王阿司能唱著奇妙的創造之歌,聲音在空中來回震盪繚繞,貧脊不起眼的空地,一眨眼長滿茂盛花草,香味四溢,大地充滿了盎然生機,萬物甦醒。又彷彿進了還沒被罪惡玷污的伊甸園,亞當溫柔地與夏娃閒聊著,這個動物叫什麼,那個植物稱什麼,宇宙萬物都各有靈性,各自擁有造物主所賞賜的獨特。

下次,我們打算去墾丁後壁湖的一個保育區。聽說那裡也有解說員,可以帶人夜訪物種豐富多樣的潮間帶。我在想,如果連小小的旅遊,都是請解說員便能更深入好玩的話,那麼人生應該也是如此吧?若單靠著自己的經驗往前奮力邁進,還不如開放胸襟,聆聽更多他人的知識經驗分享與建議,就像有解說員,至少人生不會滿是坎坷,一路辛勤,一路汗水。至於我們基督徒又何其幸運,每個信主的,都有專屬的解說員—聖靈保惠師,於是人生路上,神雖未曾應許天色常藍、長晴無雨,但因著有這個超級解說員,試煉得恩勗,危難有賴,各樣風景,都可以一路歡歌到底。